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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红色的韵律中超越——奥娜·贝印象记

    翻开奥娜·贝的艺术档案就可以发现,自维也纳实用艺术大学绘画专业毕业后,她一直处于不间断的创作状态。除了个人的,她还与人合作;除了美术,在摄影、装置、表演、声乐、戏剧等众多领域里都表现出了创作的激情。她拍摄电影,制作广播和录像片,开辟个人网站,出版光碟、唱片,还在维也纳、布拉格等地举办音乐会。这些创作活动不仅充分展现出她所特有的气质与才华,也为她自己赢得了在奥地利和国际上的声誉。奥地利国家邮政当局为她所参与的“四位女士”艺术小组发行了1000张邮票,维也纳、布拉格以及日本的博物馆都收藏有她的作品。她和中国的艺术家在长城上共同演绎她的作品;在大山子798厂的一家专卖店陈列并出售由她本人设计的服装。2004年初她刚在上海举办了个人作品展,现在转眼又来到了北京。一路风风火火,这就是奥娜·贝。
    也许,到奥娜·贝女士的工作室看一看就会进一步了解她。2005年5月19日,在维也纳的一座公寓里,我见到了这位艺术家。奥娜·贝1957年1月27日生于维也纳。她说除了年份不一样,自己的生日与莫扎特的生日相同,而且最喜欢的音乐家就是莫扎特。奥娜·贝在中学期间不仅开始学习绘画,还练习钢琴和手风琴。她的父亲是一位建筑绘图员,母亲是一位服装设计师。在如此家庭环境的熏陶下,维也纳的奥娜·贝成长为我们今天所看到的她。
    像许多女性艺术家一样,奥娜·贝对色彩非常敏感,尤其是对红的色彩情有独钟。一进入她的工作室,就会沉浸在红色的氛围里。如果细分的话,奥娜·贝曾有过一段“蓝色”时期;然而自1990年起,跟着感觉走的她尝试过各种变幻之后皈依了她天性喜爱的红色,从此矢志不移地让红色成为自己的标识。
    按说奥地利人都喜爱红色与白色,因为那是国旗的颜色。相传古代一位将军率队出征时身穿白色战袍,腰间束有白色缎带。等到他打败敌人凯旋而归时,身上的白色战袍已被战场上的鲜血全都染成了红色。国王向他询问战况。将军把血染的束腰解开,腰间显露出战袍原有的白色。这时人们看到,英雄身上仿佛穿的是红-白-红相间的战袍。于是,奥地利国旗的色彩与样式就这样诞生了。
    奥娜·贝女士是在她的红色工作室里向我们讲述关于奥地利国旗的故事。故事的色彩折射出一个古老民族豪迈、艰难、血染的历程,带有西方悲剧史诗般的震撼力。它不直接诉诸血腥、残酷的视觉场面,而是通过理智与联想达到崇高、单纯、静穆、伟大,因此是古典主义的。今天的奥娜·贝充满叛逆精神,更多地是从人类原始野性和人的自我个体出发,从心理学和生理学上强调色彩本身的力量。她说红色使她兴奋,充满激情和能量,同时还能让她在创作中保持良好的情绪。可以说,红色是奥娜·贝作品最为显著的特征。它被用来隐喻生命、活力与激情,象征艺术家自我以及超越她自我以外的大千世界、万物过程。人们在受到强烈的视觉冲击之后进而去感悟个体生命与人类生存的更深层次的美学意蕴与哲学思考。
    就像一切具有创作激情的艺术家那样,奥娜·贝女士在探索艺术形态的多样性方面表现出了一种大胆的超越意识—她似乎是在消解绘画、摄影、装置之间以及实物与表演之间的界限;也在消解作为画家、工艺美术设计师、电影人、音乐家、多媒体制作人等等身份的界限。
在维也纳,这种对界限的模糊与消解已经不至于再让人感到眩晕和困惑了。当我们在实用艺术博物馆的中央展厅里又一次见到奥娜·贝的时候,她正和策展人忙于布置自己的另一次展览。作品的画面庞大,给人感觉像要超越画布,侵入墙面。她自己曾说过:“我想在展览大厅里实现宇宙的梦幻。空间,应该没有边缘。”实际上,除了红色的旋律,突破与超越是奥娜·贝艺术创作的另一个重要特征。
    她自己买下一条小赛艇,把它垂直挂在克雷姆斯的米诺里特教堂的立面上。教堂是帮助人们完成从肉体到灵魂、从物质到精神超越的地方。这条小舟(不!是赛艇)尖尖地指向天空,似乎在帮助人们“超度”,也就是完成从凡间到天堂、从生命到死亡、从死亡到永恒的超越。
    把十几米长的狭长小艇竖直悬挂在巍峨高耸的教堂立面上,从尺度和比例上看还是恰当的;然而奥娜·贝并不仅仅局限于比例适度以及天地之间的垂直超越。在另一个作品中,她依然把一条赛艇用红色的国旗布包住,横空出世地悬挂在捷克的克鲁姆市“埃贡·席勒中心”的展厅正中。四面皆白、木板铺地的展厅里除了放有一架大三角钢琴之外空空如也,按说已经可以充分提供音乐之美与想象的意境空间了;但是这艘长长的、两头尖尖的赛艇依然好像要穿破这个展厅的墙壁和窗户,因为相对于展厅的宽度来说它毕竟显得太长了。然而,正是这种“过分”的尺度与比例才能促使人们乘坐赛艇去突破和超越有限的空间。
此外,无论在奥娜·贝的其他作品中还是在她自己的工作室里,都可以感受到她追求超越的那份执著。红色的涂唇膏尖锐地指向天花板;高跟鞋的尖鞋跟经常被她用来当做生活点缀或创作元素;几十把明晃晃的餐刀令人不安地从一个红色石膏半球体内呈放射状地伸将出来??再看看她给自己的那些作品起的名字吧:《熊熊烈火》、《唯有奥娜》、《杀出红装》??
    对于这些可能会被认为带有狂热甚至暴力激情的隐喻和象征,听一听艺术家自己怎么讲—按她的说法:对红色的使用能给予她很好的感觉,“一种在家的感觉。它是力量、能量以及享受,就像太阳和血液。并且它处于一种积极的方式,我从不感觉它是侵犯性的。”
话虽如此,联想到奥娜·贝女士那张著名的拉弓射箭图,越发感受到这位女性艺术家冲决罗网、捍卫权利的强烈渴望。一家德文报纸的评论文章使用了这样的通栏标题《阿马戎在进攻》(注:阿马戎,又译亚马逊,是古希腊传说中一个强悍的女性部落,经常和雅典人发生战争),整幅照片通体红色,奥娜·贝本人裸身背对观众,拉满一张日本禅宗修炼的弓正准备放箭,作品取名《平衡》。然而这个时刻千钧一发,正是艺术理论家所说“最富包蕴的时刻”。平衡即刻就会被打破,观众会在一触即发的那枝箭的引导下突破画面框框的限制,进行又一次精神领域的超越。而所有的这些超越似乎都是在红色的韵律下进行的。人们已经充分领略到了艺术家的女性意识。
    因此,在奥娜·贝的众多作品里不仅含有突破艺术门类的界限,她还通过象征、隐喻、暗示乃至身体语言去消解主体与客观世界之间的界限,去消解不同文化之间的界限。她用红色旋律渲染出的交响乐章,分别叙述了生命、成长、性别、爱情、交往、斗争、成功、死亡以及对死亡的超越。红色是奥娜·贝的一种自我标志,可能也是最终的迷失之地(比如说“睡棺”)。就像那幅充满魅力的红色拉弓射箭图“平衡”,用她自己的话说:“我的生命服从于生与死,它越来越短,好比一枝箭,一去不回头,这就是人生。”
    这句话可以用来解释奥娜·贝为什么如此不知疲倦地勤奋创作。她给那艘赛艇《尼格雷多》取的副标题是“时间,时间,更少”。显然,艺术家不仅想突破空间的限制,还想要超越有限的时间,让灵魂的红色旋律在钢琴乐曲中升华。“尼格雷多”(Nigredo)是黑色之意—在奥娜·贝的艺术辞典里,黑色代表夜晚与死亡,红色代表火焰、精神与灵魂—奥娜·贝把象征黑色的赛艇用一块红布给包裹住了。她在摄影作品“死亡”中用自身代表死亡,身上也是穿着一条红色的裙子,隐喻灵魂从有限的肉体向无限永恒的升华。2003年,当来自欧洲古老国度的奥娜·贝站在长城上,把自己的金色长发与一位中国艺术家的黑色长发缠结在一起,努力完成一次超越时空和生命的跨文化探索时,身上裹着的依然还是一块大红布。在不断被人们追问为什么总喜欢使用红色时,她的回答很经典:“不是我去寻找红色,而是红色寻找到我。”
    这就是奥娜·贝。
(注:奥娜·贝艺术展于2006年1月6日至21日在中国美术馆展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