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奥地利的6名艺术家埃尔文·勃哈齐、赫伯特·布兰德、贡特尔·达米希、胡伯特·沙伊贝尔、瓦尔特·沃帕瓦和奥托·奇特科于2005年6月8日至7月7日在中国美术馆展出他们近期的作品。这6位艺术家分别出生于1948年至1959年，在上个世纪的70年代就读于维也纳的艺术大学，他们的老师，即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那一代奥地利艺术家，将在西方艺术世界已具规模的抽象艺术和非具象绘画带到了自己的祖国。这6位奥地利艺术家衍续了上一代抽象艺术家的绘画传统：以抽象绘画诗意地再现和表现正是布兰德和达米希的所长，而将身体的行为和行动与抽象绘画有机结合的不仅仅限于奇特科，所有的艺术家都将沉思和冥想的成分融入画面，最为显著的是勃哈齐、沃帕瓦和沙伊贝尔。他们有时候会尽情地创造色彩空间，让色彩弥漫，又让整个思想专注在这里；有的时候又仿佛遁入空门，画面上是单色或黑白色，一片沉寂萧瑟。不过，这6个画家与他们的父辈画家还是大相径庭，走出了新路，这是时代的影响所致。新的艺术观念配合新的社会情形给欧普艺术、微简艺术和新媒体艺术都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如果抽象绘画艺术要维护自己的崇高性，成为世界大同的艺术语言，跨越国界，超越所有的局限，就面临新的要求和挑战。具象和抽象已经不再是势不两立的两个艺术阵营，而是两条以不同形式达到共同目的的路径，权利地位相同，功能的差异在于内容的安排，这在格哈德·李希特的绘画中得到了体现，但是，更好的实例是这次参展的6位艺术家在自己的绘画中避免了哲学的纠葛，就画论画。虽然，这些作品初看上去不过是造型和色彩构成，但实际上是理念具体化的表现。需要特别指出的是，这是他们在过去20年中艺术发展的呈现，由此我们可以想象，绘画是多么的变幻无穷，它以出人意料的精彩画面含蓄地面对时代。是的，在这个新媒体层出不穷并占主宰地位的年代，绘画不仅存在，而且还存在得如此多姿多彩。
   抽象绘画在20世纪20年代的巴黎、慕尼黑和莫斯科激起的第一次浪潮几乎同奥地利擦肩而过，当时兴起的两个方向在奥地利都没有留下显著的痕迹：一是来自立体主义的抽象绘画风格，如以俄罗斯画家马列维奇为代表的至上主义；二是以荷兰画家蒙德里安为旗手的风格画派运动。同时，捷克画家库普卡和俄罗斯画家康定斯基都给抽象绘画打开了局面。但是，恰好是抽象艺术初期的那些富有浓厚浪漫色彩的理念，如不惜一切地利用色彩和造型制造画面效果和营造画面氛围等诸如此类的想法，使奥地利当时的一些艺术家产生了共鸣，造成了一定的影响。比如，早在1900年的分离画派代表画家古斯塔夫·克里姆特晚期的绘画作品中，我们就看到了这些影响最初的沉淀。
   从奥地利的表现主义绘画传统中（以埃贡·席勒、奥斯卡·柯柯施卡、赫伯特·博克尔等为代表）诞生了这样一种绘画风格：细腻而充满色调，以色彩为其主要特征。1945年以后，奥地利的许多画家尝试一种新的绘画，但不少人仍然保留了具象绘画的传统，或继续旧时大师的风格样式，或师法自然。在马克斯·魏勒的绘画中，大自然一直是陪伴画家终生的灵感，他的一组作品甚至用风景来命名。魏勒生长在提罗尔州，其自然风景正好是阿尔卑斯山的峰峦绵延，南北走向的群山产生了强烈的明暗反差对比，那里山峰陡峭，终年积雪，低谷草原则葱翠碧绿，上下之间是不尽的黑幽幽的森林。画家沃尔夫冈·霍勒加也是一个钟情于大自然的抽象画家，画面的造型和设色，都来自大自然给他的灵感。他生长在斯泰亚州，今天仍然在那里生活和创作，这个地区以丘林风景为自然特色，大片的森林舒展开来，形成一种和谐温柔的造型和色彩搭配。虽然画家曾长时间地实践过美国的纯色彩绘画（上世纪50年代的美国画派，以色彩为画面主题，拒绝构图和具象造型，以莱因哈特为代表），但是，他发现自然风景才是他最好的老师。他的画面风格以各自分离的色彩为特征，飘浮的色块体现出轻松闲散的造型。
   约瑟夫·米克尔选择了另外一条路，但是，是相近似的一条路。尽管他朝着抽象的方向努力，但他一直没有离开具象绘画世界，只不过自然和风景的成分要少得多，而人物成为他表现的方向。那时，他认识了20世纪奥地利最著名的雕塑家弗朗茨·沃图巴，后者的雕塑艺术对他的影响，促使他发展出了一种粗犷的人物结构造型风格。有趣的是，同前面提到的艺术家相比，沃图巴和米克尔都生长在大都市维也纳。青年时代在大都市中对人的认识，对权力的感受，以及对大自然经历的积累，在他们日后的艺术创作中都有所显现。这一现象可能是一种巧合，但对衡量一个艺术家的作品来说，这并不重要。
   玛丽亚·拉丝妮、阿努尔夫·莱纳、奥斯瓦尔德·欧本胡伯、马库斯·普拉亨斯基、汉斯·斯特阿赫和汉斯·比肖夫斯豪森也都加入到了抽象派的洪流中，但各自有不同的路径。必须考虑到的是，战后奥地利的艺术界，其整体情形是非常可怜的，当时世界著名的艺术家和批评家在奥地利几乎不为人所知，就连塞尚和立体主义都包括在内。年轻一代的艺术家必须在极短的时间内消化西方近半个世纪的艺术理论和美学观念，在与周围世界保持密切联系的同时，还得发展和建立自己的艺术风格。所以，可以这样说，拉丝妮、莱纳和欧本胡伯与法国现代派的过从实际上只是对超现实主义的认识。当拉丝妮和莱纳1951年去法国的时候，他们是想认识巴黎现代派理论大师安德列·布雷东，但他们所接触到的超现实主义画家，早已不是当年让他们激动不已的那些人，倒是年轻的一代给了他们深刻的印象，如乔治·马修或彼埃尔·苏拉热。在经历了超现实主义和自动书写艺术的洗礼后，他们开始以行动的方式画抽象画和非具象绘画。安德列·马松一直认为，这样诞生的抽象绘画大师大大地丰富了绘画艺术。拉丝妮和莱纳离开巴黎这个梦幻般的艺术世界后，拉丝妮给自己创作的作品做了一个画夹，起名为“激情的花园”，并且开始走上非具象也就是抽象绘画的道路。奥斯瓦尔德·欧本胡伯也奔赴巴黎，不过在此之前，他已经认识了抽象表现主义，并接触了在欧洲抽象艺术基础上发展起来的美国抽象艺术，如行动绘画、滴色绘画，他的行动绘画，像乔治·马修的自动书写绘画一样，常常在观众面前即兴创作，仿佛艺术家在同画布交手，这对马库斯·普拉亨斯基和汉斯·斯特达赫的艺术造型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他们把身体动作介入到绘画创作行为中，使这些通通成为了绘画的内在主题。
   汉斯·比肖夫斯豪森则是以另外的形式走向现代艺术。上世纪50年代初期，他发现了保罗·克利，稍后又同意大利的路齐欧·丰塔那建立了联系，并开始深入详细地研究禅宗佛教。1959年，他干脆移民到了巴黎。他的绘画作品有着黑白色调的画面和丰富的结构造型，精神取向明显具有丰塔那、皮埃罗·马左尼、伊夫·克莱恩和德国零派艺术家阵营的风格特色。
   上世纪50年代至60年代的奥地利艺术家就是这样以各种不同的方式和形式走向抽象艺术的，虽然情形多种多样，但从总体来说，大致形成了四个风格组体：一是以抽象绘画诗意地再现自然的画家们，其中最具代表性的画家如魏勒和霍勒加；第二个风格组体以斯特达赫、普拉亨斯基和莱纳为代表，他们的主要风格特征是以抽象的画风传达自然的内在精神，这中间不无东方书法艺术的影响；第三个风格组体以深思和冥想作为抽象的主题，但在材料的运用上不拘一格，其代表为比肖夫斯豪森；第四组其实是莱纳的风格变体，追求“画面就是一切”的精神，凝聚所有的思想，使画面有时显得堆砌和拥挤不堪，结果导致结构的崩溃，即使画面松散也在所不惜，这实际上是表现主义和超现实主义的重要风格特征之一，而不属于抽象派前卫画家们的宗旨。由此不难理解，为什么这批画家一开始没有像康定斯基、蒙德里安和马列维奇早期那样，有相应的、详细的理论陪伴和支持，即充满战斗豪情的檄文。